是仓鼠

【酒茨】下酒菜

那个年轻的白发大妖茨木带着鬼王回到大江山的时候，风头几乎盖过了大江山鬼王酒吞。

茨木生得极其好看而义气十足，从不自持强大而去欺凌弱小，反而会顺手帮小妖们处理一些对他们而言的难事，又从不索求回报，深受大江山上下妖鬼的喜爱。

受过恩惠的小妖怪也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，机灵细心的星熊率先找到了门路。星熊发现茨木每餐总会把随餐的甜点吃得干干净净，忙去送了几回点心，茨木都高兴地收下吃毕。

于是，众位妖鬼纷纷效仿，几个月后，星熊甚至在茨木的房门前安了个小木桌，上边有个盒子，专门给大家往里头放点心。

酒吞并不在意茨木受不受欢迎这件事，反正这也是他招来的鬼将，但他在意上了茨木那吃不完的点心——星熊唯恐他有菜有酒越喝越多，索性把他的下酒菜全省了。

就着清风明月饮酒，说起来是雅致的。但酒吞这般喝了月余，只觉得实在寡淡，甚至还有些冷清，便趁着夜色摸去了茨木房门前，听着房内无了动静，方才悄悄地开了盒子，胡乱取走了几包点心。

新鲜爽口的水果、酥松香脆的仙贝、软糯绵甜的蜜饯......茨木那里的各色下酒菜甜咸具备，丰富多彩。酒吞吃了一段时间，发现最好吃的还数近期经常出现的酒心大福。十字分隔的木盒里整齐摆放着四个白纸包裹的大福，洁白的表皮柔软爽滑，淡金色的内馅甜而不腻，恰到好处地添加了不知名但十分适口的清酒。

直到过段时间茨木外出办事，那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的美味酒心大福也随之消失。某次山兔叹着气把发蔫的胡萝卜从盒子中取出，酒吞假装不经意地问：“对了，里面偶尔有个白乎乎的大福，是谁做的了？”他寻思着花点黄金让那心灵手巧的小妖怪给自己做个几盒，也省得自己老偷偷摸摸地来茨木房门口，让许多妖鬼看见了产生了十足的误会，尽传些“鬼王总是大晚上在茨木大人门前徘徊，怕是爱慕又不敢表白”之类的胡话。

毕竟大家只能想到强如鬼王无需茨木帮忙，鬼王的出现怕是另有隐情，东猜西揣之下，无一人猜到堂堂鬼王竟是趁着夜间人少来偷吃茨木这儿点心的。

“是什么口味的大福？”山兔热心而详细地问。

“好像是酒心的，挺特别的”，酒吞假装边回忆边说：“上次茨木分给本大爷一个，刚才忽然觉得作为年礼送给晴明他们也不错”。

“大江山里没有特别会做大福的妖鬼，那是罗生门那边的特产......对了，大家都吃过茨木大人做的大福，很好吃哦！哇，怎么还有酒心的，难道......”

“难道是外头买的？本大爷下山去京都找找”，酒吞边说边跑，他意识到，那并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小妖怪给茨木送来的谢礼，而是茨木特地做了留给他的。

按理来说，酒吞身为鬼王多年，早已习惯各路供奉，但一想到茨木，一心希望自己恢复力量和记忆的茨木，吵吵闹闹但对他满是赤诚之意的茨木，总觉得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意思。

恢复力量和记忆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，酒吞想着，本大爷也不是小气的人，不如就请曾身为罗生门之主的茨木去罗生门喝场酒作为报答吧。

虽然茨木曾以罗生门为领地，但一直沉迷武道，对附近的玩乐之地却不甚了解，端坐在并列在罗生门河岸旁的吉原游女的店中，对方递来什么酒，茨木都来者不拒地豪迈饮下。

喝到月上中天时，茨木口称不醉但眼神已失了聚焦，酒吞见情况不妙，忙将他抱回大江山。

浑身发热的茨木在酒吞怀中蹭来蹭去，蹭得酒吞满身火起时，金眸一合，醉晕了过去。

茨木第二天醒来已不记得醉后的事，唯觉脑袋晕沉沉，又因着混着喝了不少酒，还觉得腹中也有点难受，裹着被子缩成一团，窝在床上无力地靠着茨球，失了往日的张扬大妖的模样，看着还有几分可怜。

酒吞见状十分内疚，合着自己不是来报恩是报仇的。偏生茨木还笑着说那里的酒够劲，要回请挚友一次。

隔天茨木缓了过来，就带着酒吞去一家小馆喝了酒。酒香才飘出尚未入口，酒吞便知那是酒心大福所用的酒。

酒没名字，也不烈，直接喝起来还有些甜。

对长期饮酒的酒吞而言，这酒应该和糖水无异。但他看着与笑着与自己碰杯的茨木，总感觉自己似乎醉了。

酒吞晕乎乎地看着茨木在烛光下闪着微光的金眸，酒意上涌而微红的面颊，衬着他更为鲜红的面甲。

无需任何下酒菜，酒吞看着茨木总觉得渴，咕咚咕咚地连喝了三大瓮酒。

回来后酒吞一盘算，自己还是欠茨木点什么，也不再邀请对方喝酒，说送他件礼物吧。

茨木闻言轻轻撩起下摆，从脚踝上取下一串铃铛，抚摸着它面露眷念地说曾有人送给他这串铃铛，可惜他不懂珍惜，现在铃铛有些破损，不知见识多广的鬼王能否帮修复？

看着茨木款款情深地望着铃铛，面上满是缱绻万千的情意，酒吞怒火中烧地想，还说本大爷是你挚友，这挚友是批发来的吗？又是哪个玩意给茨木送的铃铛？最好是死了，要是没死......

酒吞按下了自己心里的暴虐之意，接过了铃铛。感应着铃铛中有些熟悉的妖气，酒吞大惊，难道还是大江山里的妖鬼？！

尽管思绪纷乱，酒吞还是把铃铛上残留的无法简单擦拭掉的妖血清理，再把破损的地方恢复，再赌气般注入自己的妖力，试图把里面原有的妖力驱逐，却发现两股妖力奇妙地融合在一起。

也不算弄巧成拙，好歹还能继续护着那家伙，酒吞把铃铛还给了茨木。茨木接过铃铛便发现其中蕴含的强大鬼王之力，心知酒吞尚未恢复当初，此时妖力格外珍贵不应浪费，但这妖力偏又浪费在了自己身上。

那不如吾也送挚友件护身之物，茨木转念一想，捏着铃铛和酒吞说：“不如来吾房间里，随便选个心仪的东西，就当做送汝件礼物吧”。

在茨木房间里酒吞东张西望，看了半天，只觉得最心仪的是茨木！但是就那么说出来，未免也太过孟浪。酒吞一指茨木床上的白团子毛茸茸抱枕，心想这个小家伙有几分像茨木的模样，挺讨人喜欢。

“这是茨球”，茨木犹豫了一下，还是点头让酒吞带走了。

酒吞回到自己房间就把茨球放到了床头，看着这个绵软的抱枕，竟然难得地不用喝酒，也睡了个安心好觉。

次日清晨，茨球睡醒发现茨木不在，眼前只有酒吞，便茨茨茨地叫了起来，表示自己饿了要吃饭。

酒吞一是惊讶这抱枕居然是活的，昨天他不是没发现茨球身上的妖气，以为是昨日与茨木同在一室过久而沾染了他的妖气所致，二是惊讶这小家伙睡得也足够沉的，自己抱回来竟也没醒，现在竟还自来熟地蹦到了自己身上。

正在酒吞努力理解茨球在说什么的时候，茨木就带了许多食物出现了，他先递给酒吞一个熟悉的木盒，再开始不断地给茨球喂食。

酒吞打开盒子，两口吃完酒心大福，才问道：“这是茨球对吧，还得养？怎么那么能吃？”

“无妨，挚友就选了它，留给挚友解解闷也好的”，茨木摸着茨球的绒毛说道，“汝留下吧，吾帮你喂”。

酒吞回到大江山开始主持事务后，茨木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总粘着他。比如现在，茨木说喂球就真的只喂球，喂完后提着空袋子转身就要走。

酒吞张了张嘴，也没来得及说出什么话留下他。

到了夜里，百无聊赖的酒吞才倒出一盏酒，原本老老实实在床上吃大福的茨球飞快地蹦过来，扑腾一声便投进酒盏中，也不知是球喝得快还是毛吸水好，酒盏瞬间便空了。

酒吞忙端着茨球匆匆赶去找茨木：“茨木，你睡了吗？快看一眼茨球，它能喝酒吗？”

“可以啊”，茨木打着哈欠回道，“没事的挚友，茨球很好养的”。

到了下半夜，据说很好养的茨球忽然哭了起来，百般无奈地酒吞又去吵醒了茨木，茨木随意地揉了揉茨球肚子，茨球打了几个饱嗝。茨木分析道：“应该是吃撑了，揉揉就好了”。

“茨木，本大爷觉得这样不行”，酒吞严肃地建议道，“你必须搬来和本大爷住一起”。

“啊？”茨木的哈欠打到一半，张着嘴就发出了疑问。

酒吞原本是想好了许多个理由的，比如为了方便你给本大爷做下酒菜，省得找个下酒菜还偷偷摸摸像做贼，又比如茨球那么小，还是需要有经验的你来照顾才行等等。

“因为本大爷觉得我们就是住在一起的”，酒吞却发现自己嘴比脑子还快地说出了这句，这嘴还补充道：“而且是睡在一起的”。

“挚友！怎么先想起的是这种事啊”，茨木似乎有些不满地说道，仿佛还有更重大的事情值得酒吞想起。

尽管口中是那么说的，茨木却连转身回房间里拿件衣服都不肯，直接便抱过茨球和酒吞并肩走上了山道。

路过星熊的小院时候，酒吞正担心茨木单手抱着颇具分量的茨球会疲倦，拍拍茨木的肩膀示意他把茨球递给自己，未曾想茨球搓了搓眼睛便跳下来，自觉地朝着星熊还开着灯的房间蹦去。

“茨木”，酒吞忽然搂上茨木的腰，“本大爷今晚想换个下酒菜”。

“好的，挚友”，茨木快速地回答。

酒吞不知道茨木到底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，因为茨木回答得如此自然，但既然答应了，那接下来也都由不得他拒绝了。